今天是元旦。
中午广群打来电话说：“老师，新年快乐！”
“有时间过来玩玩吗？你们放假了没有？”我忙着问她。我已几个月没见到她了，挺想她的。
“没有。我们这几天还要考试。只有周日下午休息半天，晚上还要上自习呢。”她在电话的那一端嘟嘟囔囔着说。“不过，老师，等我考过试，我再打电话给你，对你讲我的考试结果。”
广群是我的学生，今年在一中读高三。每到节假日她总不忘打个电话过来问候我和爱人。高中的生活是紧张的，但在学习之余她也不忘对我说说她的学习情况。我知道在她的感觉中，我和爱人就像她的父母，她已经习惯于对我们说她的一切。
初认识广群是在零四年秋天。那时我带她们七年级语文，而爱人则是她班主任。其实我仅仅只带过她一学期的课，后来因为进修就丢下了她们到合肥去了。
记得当年的她瘦弱，头发短短的，从后面看起来很男孩气的那种。一次课间我来到她身边问她说：“为什么不留长发啊？小女孩总喜欢留长发的。”她羞涩地捋了捋她的那一头短发，微红了脸说：“长发难打理，我没时间弄。”我看着她那可爱样儿，眉清目秀中透出腼腆和聪慧，就微笑着走开了。
后来知道，她是从上海新回来的同学。和她一道的有三个。另两个附近有亲戚在家，而她的爷爷和奶奶在我们学校几十里外，也不方便照顾她，于是，她和另两个女孩就住在学校的一间寝室里，像大人似的自己料理自己的生活。
广群在爱人的班，而我正好又是她的语文老师，所以接触就格外多点。那时的我还不到三十岁，所以性格上很有点像大孩子，当然把我的这些学生也就看成是朋友一样了。我和她们讨论学习，生活，朋友，人生等各种问题。课余时间她们也总爱到我家里来，和我聊聊班级新闻，问问我一些很私人的'话题。我融合在那些孩子们中间，自己也仿佛更单纯了。在与她们的接触中，我发现广群和其他同学不太一样。她是属于早熟的那种。很多事情很多问题，她都有自己独特的观点以及解决的办法，这让我对她尤其喜爱，对她的关注也就格外多一点。记得她在日记中说，我就是她的一个大朋友，心里有什么话总想和我说说。几日不和我沟通便觉得少了什么。她说，她希望能有这样一个忘年交的朋友。看到她的日记，我惊讶于这个小女孩思想的成熟。这个十来岁的孩子说出来的话竟然和她的年龄不太相称。我不能再把她当做一个七年级的学生。我会推心置腹地和她说一些未来的日子里可能遇到的问题，而不是语重心长式的教导。我把她看做我的侄女一样，但同时也像是我的一个很年幼的朋友。
记得05年的中秋节，另两个女孩都到亲戚家过节去了，爱人看到她一个人冷冷清清地呆在学校，就让她跟着我们到我父母那儿。她也欣然地和我们一道前往。别人都很诧异，不明白她和我们的关系。其实，有没有血缘关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尊敬我们，我们真心关爱她就够了。
三年的初中生活，我和她在一起只呆了一学期。等我回来时，她已经初中毕业了。虽然仅仅半年时间，我们的感情却很深。她是我十多年的从教生涯中最让我牵挂最让我欣赏的学生。
高一时候，她跟我说：“老师，我按时给您写信，希望您有空的话也给我写信。”一次，她在信中这样写道：
记得与您上次通电话，说我们将要期中考试。考试过后，我就没有勇气再给您打电话。因为我很伤心。我只考了班里第二十名，也许我总是好高骛远，对自己要求过高。初中三年我其实应该学得更多，了解得更多。那三年，我仿佛就如同在鸟笼里学着如何吃米，如何喝水，对于外面的世界我一无所知。可现在，我面对的是广袤的天空，我必须学会该怎样飞翔，三年后，我将飞向远方……
可是现在，我努力地学习着，并没有见到成效。我甚至都在怀疑自己的能力。然而有时候还有一份委屈。想想努力却无收获，对不起自己，也对不起关心我的人。
看到她的来信，我很欣慰。感觉她真的长大了。她是一个懂事的孩子，每每给自己施加过分的压力。然而，刚到一个陌生的环境，高中的学习生活也许她还不能完全适应。从她的来信中可以看出她很悲观。我很心疼，却不能像三年前那样，在课堂上给与她正确的引导。我给她回信说：
关于考试，你说你考得不好，其实老师考得也不好。我们班上次考试得了倒数，呵呵……这也让我很没有面子。这是我从教以来第一次考这么差。我想可能还是因为我玩物丧志的缘故吧？不过，我也并没有觉得有多少郁闷。生活嘛，本来就是如此，有得有失，成功不可能永远垂青某一个人。没有痛苦，就体现不出快乐，没有痛苦，当快乐来临时，感受也就不深。不要因为一次的失利而耿耿于怀。虽然说有了压力才会有动力，但不可过分给自己加压。
“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只要你愿意做天空中的一只鸟，大海里的一条鱼，那么展现在你眼前的将会是一个深邃的世界。老师更希望你心如高天，如阔海一样，能容纳百川。不过分计较个人得失，遇到事情能从容对待。悲伤时，能克制自己的感情，不满目萧然，不怨天尤人。快乐时，也同样能克制自己的感情，不心旷神怡，不喜形于色。
不要怀疑自己的能力。只要在这个过程中努力了，付出了，无愧于心就好，你说是不是？不管如何，老师永远给你鼓励，直到你出人头地那一天。世界纷繁复杂，广阔的天空蕴藏着无限能量，飞翔吧！老师没有觉得你好高骛远。相反，我为有你这样上进的学生而感到自豪！
07年大雪，她在最后一门功课考试结束时来到我家，却不料让大雪堵住了回家的路。每天，我和她除了讨论问题，就是躲在温暖的小厨房中学做馒头。或者，就是她带着我的孩子玩，讲作业。看着她很融洽地与我们呆在一起，我往往会走神。要是真有这么一个女儿该多好啊！大雪下了几天，年二十二，她急着要回去，我和爱人极力让她与我们一起过年，然而思家心切还是让她坐上回上海的车。开学来，她给我们带来三双用毛线勾的棉拖鞋。她说那是她妈妈做的。很秀气很漂亮的拖鞋，上面还有动物的图案。那三双拖鞋我至今没舍得穿。
高中的紧张生活在倒计时中悄悄走过。广群也在高中学习中慢慢成长。
去年暑假，我带着孩子到县城学习素描。她在补习功课。因为我住的地方很宽敞，学习条件也很好，所以就去找她和我同住。
我找到她租住的地方，一间不足五平方米的空间就是她全部的学习场所。屋顶很矮，一伸手便可触碰到天花板。房间里只有一张小床和一张书桌，床沿当坐板凳。书桌上摆放着各种学习资料和从我那儿拿的余秋雨的书。去的时候正是下午，西晒的炎炎烈日将小屋烘烤的如同太上老君的炼丹炉，人呆在里面片刻便觉得难受，脊背像是沾上粘糊糊的东西，汗水就顺着眉梢滴落下来。然而，她却说这儿条件已经很好了，自己也并不觉得何处不妥当。我让她跟我一起住，她也没有推辞什么，就收拾了自己的东西，来到我的住所。她的课程都是在上午，下午便可在家安心看书。于是，每天早晨，我们就早早起来，将房间打扫过后，我便带着她和孩子进城里学习。中午我们再一同回来。
广群极勤劳，她看到我骑车带着孩子每天要往返一二十里，挺辛苦，就不让我再做家务活。抢着刷碗，洗衣，拖地。很多时候，她总是说：“老师，您现在别忙着做，赶快去休息一会。我反正下午也不用再去。这些小事就等我下午来做吧。要不然老是看书，也觉得无聊的慌。”
她喜欢到学校附近的小旧书店淘宝。知道我向来喜欢买书，就极力推荐那儿，要我去看看。孩子下午学习结束的时候，我们常常到那个小书店去溜达。很多时候，我俩找的书的类型都差不多。也许是因为这么多年来我的影响，也许是她自己本身就对文学感兴趣，有悟性。空闲时候，我俩就在一起讨论文学作品。文学、美学、哲学方面的书她都喜欢，而且有自己独特的观点。她曾对我说，与我在一起的日子，她感受到平静，更多的是浓浓的书香与情香，而且在一起看奥运时香飘满屋。最快乐的时候是和我一起讨论某人或某物的时候。我的看法和她的观点是那么相似。她还说，我曾对她说过，一个人在任何时候都应该心静才能看书。书很好，而它的味只有亲身体会才能品尝到。书香与墨香是一个高雅的人所必备的。它能让一个人散发出迷人的魅力。呵呵……我想，作为一个老师，没有比有这样的学生更让人欣慰的了。
去年暑假她和我在一起呆了半个月。这半个月我把她看做我的学生，我的朋友。我对她的了解也更多了。我问了她的志向，她自己一时还不能确定，但是有一点毋庸置疑，她以后的生活必然离不开书籍，离不开她挚爱的文学。她说，知识是师生之间的纽带，而文学却可以将不同时代的人紧紧连在一起。也许吧！以后的日子里，因为共同的爱好，我和她会越走越近，而她的青春也必将演绎得更精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