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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的那片森林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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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有人驾鹤西归,应该前去悼念悼念。本就打算清明节回乡扫墓的,正好一举两得。吃过午饭,三十分钟的车程,一会儿就到了。

故乡的那片森林散文

走下车来,最先映入眼帘的是故乡的那片森林,父亲就葬在那森林里。它宽达数千亩,远远望去,青翠一片,如雾如烟。林内树木以松树为主,它承担着方圆百里范围内涵养水源、保持水土和净化空气的重要任务。一年四季,森林里的各种树木昼夜不停地吸进对人类有害的二氧化碳,呼出人类赖以生存的氧气。天涝时他们忙于积蓄雨水,以减少洪患;天旱时他们不断向空气中释放水气,以增加降雨量,形成良性循环的小气候,为故乡撑起一片蓝天。

走进村庄,心里喜忧参半。昔日热闹非凡的小山村,如今在城市化浪潮的冲击下长满了野草,进村的道路也布满了荆棘,即将成为空壳村。老乡们走出大山之后,大都过上了富足的城市生活。幽灵似的在行将坍塌的老屋前转悠一阵,依稀找到了一点儿回家的感觉。

看过老屋,直接奔丧而去。举办丧事的人家,距老家仅百米之遥。转过一个小山包,便看见院子外边的石条上,两头刨得光光的猪正在开膛破肚。故乡有白事当成红事办的风俗,不管哪家老了人,必有几头猪、几十只鸡、几百尾鱼跟着毙命。亲朋好友们吃着丰盛的饭菜,欣赏着乐队悠扬的歌声,办喜事一样,高高兴兴地把亡者送上山,让亡者回归大自然。子孙们该照顾的照顾了,该孝敬的孝敬了,问心无愧,也与常人一般吃吃喝喝,说说笑笑。

改革开放以前,故乡举办丧事时可不是这般景象——那时候生活艰苦,子孙们自顾不暇,难免对老人们照顾不周孝敬不够。老人们离开人世时,心怀愧疚的子孙们无不呼天抢地。尤其是亡者的女儿们,扶着灵柩哭得跟泪人儿似的,令在场的亲友们也被感动得一起恸哭。现在想起来,好象那才是真正的办丧事。

步入灵堂,一具黑黝黝的棺材分外显眼。棺材的正后方,安放着一个用松柏枝制作的大花圈,象征着往生者与健在者之间的亲情四季常青,虽死如生。走到黑黝黝的棺材前,仔细打量一番,心中已无儿时的恐惧感。这黑黝黝的棺材,在哲学家笔下是对生命的否定;在佛人眼里是生命的轮回之所;在我来说意味着又送走了一个乡亲。看到这黑黝黝的棺材,立刻想起了已在里面沉睡了近三十年的父亲。父亲就葬在院子后面的森林里,祭拜父亲是我此行的主要任务。

去掉臃肿的冬衣,钻进茂密的森林。林内,一棵棵松树高耸入云。林下,黄灿灿的松针,有如大山的一件金色外装。

山里异常宁静,耳畔没有车船的喧嚣,眼前没有声色的纷扰,心中没有案牍的烦恼,身心倍感轻松,仿佛误入了一个无拘无束的自由王国!这片神奇的森林对心灵的净化,对性情的陶冶,是空洞的说教无法企及的。每次走进这片森林,我就像遭遇了一场突如其来的豪雨,把从尘世带来的俗气和铜臭冲刷得一干二净。

林中有一片开阔之地,其来龙、去脉、向山均符合古代风水学中龙兴之地的几大要素。因此,山下延续了数千年烟火的村庄,但凡老了人,都安葬在这林下的空地里。在这里,有的坟茔几经风雨侵蚀早已夷为平地;有的即将风化殆尽,地表肿瘤般微微隆起而已;堆土砌石颇丰的,是近现代的新冢。

古今坟茔代代相因,层层叠叠。其中垒过新土或悬挂有白色坟飘的,说明墓主的子孙们还惦记着这些已经化作尘土的老祖宗。星星点点散落林下,坟倒墓蹋,几块凌乱的石头横躺在半人深的杂草间,标志着这些墓主的子孙们已经远走高飞,致使他们成了无人过问的孤魂野鬼。在这样的地方信步,即使是最不经意的一投足,你脚下踩着的也许就是数个曾经鲜活的生命。此时此刻,在林中漫步的我,不得不屏声静气,步幅小得不能再小,步履轻得不能再轻。如果因了我的'鲁莽,惊醒了那些已经安息了的亡灵,令他们重温昔日的痛苦,使他们在冥冥之中躁动不安,便是我的罪过了。

这令人窒息的坟场,将人生的归宿直观地呈现在你的面前,它迫使你去思考人生。它对人的潜移默化,胜过最伟大的哲学家和最高贵的宗教。那些在人生道路上横冲直撞不可一世之辈,不妨到此一游,这或许可以成为他们狂途迷路的减速带。

远远地看见父亲的坟墓,无声地矗立在几棵高大的松树之间。目不转睛地盯着。慢慢走近。默默伫立。呆坐在坟前的石头上。如允许时光倒流,我想再次聆听父亲的絮絮叨叨。倘父亲泉下有知,今天他不会感到孤单……一阵清风从头顶吹过,松涛阵阵,枯黄的松针随之漱漱飘落。那松针飘落在我的头发上,嚓嚓有声,好象父亲慈爱的大手在抚摸着我。那松针飘落在父亲的坟头上,好象上苍在亲吻他九泉下的魂灵。

……

山下传来了乐队调试音响时发出的尖叫声,这声音提醒我悼念活动即将开始。从沉思中醒悟过来的我猛然发现天光已暗,暮色四合。我在灌木丛中奋力挣扎。走出森林时,精疲力竭的我忽然心生疑问:三十年后的清明节,还有人走进这片森林吗?

别了,故乡的那片森林,明年清明我们再相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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