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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到他们的青春碎了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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抽烟

我看到他们的青春碎了散文

这是男生厕所,而我是女教师。

楼道、厕所、教室从右到左的空间排列,让厕所成了我每天到教室的必经之路,最要命的是,有一段时间,厕所的门坏了,到后来干脆只剩下门框,虽然厕所里被切割成若干个独立的空间,而每个空间里的隐私都被一扇门遮着。但门以外的空间一览无余,尤其是靠墙的那排排尿器足以让我惊心动魄,被攻击到的难为情常常置我于尴尬境地,每天打那经过,我的眼睛都要提前做好拐弯的准备,这一点,绝不能忽略不计。

但那天,一切都来不及,或者说那种场面攻击到我的眼角,我的眼光被强制地拉回。我看到了比那排排尿器更为惊心动魄的画面:一团团的烟雾蒸腾、翻滚、蔓延,挤满了仅有的空间,有一部分向着门口膨胀。隔着烟雾,我看不清每张脸的细节,但站着的六七个人手里都拿着一根或者半根烟,相同的是那些烟都燃着,当然让它们长久生动的是他们不间断的吸吐动作,尽管看起来有的娴熟、有的蹩脚,甚至还伴随着偶尔的咳嗽声,我断定,有的眼眶里一定有泪向外溢,这我看不到,我看到一缕阳光从窗户飘进来洒在他们身上,然后碎了一地。

那一瞬间,我的眼睛仿佛被电击了一下,大脑立即短路,要说这样的场面我不是第一次遭遇,但抽烟人的身份和所处的地点足以创下我见识上的新高。这样的新鲜让我陷在了自己认识习惯的惊愕里。教师的身份提示我必须制止,尽管这是一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年代,而何况我也不是愿意节外生枝的人。但沙子进入眼中的常识是,要把沙子尽快清理出来。

我准备让我的眼睛说话,这并不是我词语贫穷,而是觉得某种情况下,眼睛包含的内容比词语更丰富,更有力。或者是我企图用沉默设置一个令他们无法抵抗的气氛。

其中临近门口的一个先看到我,或者说看到我的眼睛,或者被我意外的出现噤住了,惊恐带来的不知所措在他脸上仓皇地铺展开来,他的这个丰富的来不及修饰的表情恰恰让我窥探到他隐藏在深处的隐私,我看到他眼神深处的一片荒凉和堕落:没深度沉醉的遗憾,被抓住把柄后的恐慌、以及对我突然出现的不满。随即他用声音惊叫着向同伴传达了军情,他有很强的团队精神,在自身难保的险境里依然顾及战友的处境,这让我想起了战斗片里的某个画面。

狭小的空间里一阵骚动,陷入了一片慌乱,手里捏着还留着嘴唇温度的烟正不知所措像主人一样地惊恐,尽力地收敛依旧燃着的火星。而他们的主人企图把它们藏在一个隐蔽的地方,一个足以让我的眼睛无法抵达的地方。而那些蒸腾着的烟雾立刻失去了应有的秩序,变得跟他们一样的混乱。

几秒钟的沉寂后,最先发现我的那个男同学最先逃离这个危险的境地,他从我的身边走过,他低着头,迈着比通常走路大的步子烟一样向着他的教室走去,我感到有一股风刮过。回过神来的其他学生也都仓皇地逃离现场。尽管我的本意不在保护现场。我不知道他们低着的头里是否有一丝丝愧疚?他们战战兢兢的脚步里是否包含着对青春挥霍的无知?我只是觉得他们的青春很单薄,风一吹就散了。

我注意到了他们的发型,尽管学校以应有的标准框定了他们的发型,但我还是从他们的头发上看到了叛逆、嚣张以及标新立异。他们不是我班的学生,不归我管,我几乎不认识每张脸,更叫不出每个名字,但我想我以后见了他们能很快地辨别出来,我多了不止一个辨别他们的办法。

我想到了《像杂草一样疯长》中的庄小鱼,想到了他病态的青春,而眼前的他们又何尝不是?当他们的青春像草一样疯长时,学业的草原上将是一片荒芜。

他们是在寻找一种解压的方法?还是在宣泄长久捆绑在应试枷锁下的疲惫?更或者是仅仅寻求一种从未尝试过的刺激?但世界上不是所有的新鲜带给人的都是春暖花开。

青春是一场远行,我只是不想让他们在梦想与堕落的边缘上,迈出错误的脚步。可面对他们离去的脚步,面对他们洒落的青春碎片,面对他们落满尘埃污垢的认识,作为教师的我同样感到手足无措。干巴巴的说教、框框条条的束缚在他们那里了无生机,喜欢新鲜感是他们的本性,可这个新鲜感又在哪里?单单我们教师的努力是否能够够到?我一样陷入迷茫。

早恋

我在一本书上看到了这样一段话:

怎样开始记叙一个故事,青春是开头,又是结尾,而我们付出整个青春只换来了一个过程。

我不是否定故事本身,是疼痛付出的代价。在不懂爱情是什么的时候去演绎爱情,无知让他们不加选择地去尝试,这种尝试由于缺乏理智的支撑注定是潦草的。本来没有悬念的结局却被他们想象得阳光一片,或者他们根本就不会去想下一个路口是否埋着地雷?只要当下!

很多时候,尝试是为了新奇。他们是中了玫瑰花的芬芳和娇艳的蛊,或者是被某个电影的某种陶醉的镜头电着,蠢蠢欲动按捺不住的时候,急不可待出现的时候,他们常常会丧失理智,会被藏在花瓣底下的刺刺伤。春天的风是不能展开旗帜的,它不是一个谈情说爱的季节,它的温度达不到爱情应有的热烈。

他和她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我不知道。是他在我班教室门口的频繁身影引起了我的警觉,接下来,我就看到了一双眼,隐隐约约、躲躲闪闪然而光芒却分明指向了门口的目标,这些蛛丝马迹验证了我的猜测。她在班里是一位比较优秀的学生,我自认为悉心谈话能把她燃烧的火苗扑灭,不曾想短暂平静过后是更加的翻江倒海。而他的班主任也和我一样,我们面对的是两个同样倔强燃烧着的火球,哪怕粉身碎骨。后来双方的家长采用强制的办法,一天不落地到校门口接送,企图从物理距离上将他们分离。可有些东西强制的结果往往是助长。他们铁了心要把故事演完,可他们不知道,这样脱离常规的故事永远不会有人为他们洒下同情的泪水,因为他们不是梁山伯与祝英台、也不是牛郎与织女。而最终的结果是学业的荒凉、身心的破碎、散落天边的两片孤叶。

这样的故事不因结局的惨烈而有丝毫的减少,事实是它们在不经意间常常会攻击到我的眼睛。在楼梯的拐角处我就曾目睹过一对男女学生面对面地站立,那种间距,足以让两人的气息互相缠绕而拿难以分辨出自那方。男生的一只手伸进女生的刘海里,试图把她垂下的刘海别在耳后,女生的头没动,我能想象到她陶醉的表情,遇到这种情况,我常常是用有意的咳嗽来终止故事的进一步发展,在一阵惊慌后,我看到她脸上绽放着两朵大玫瑰,可我觉得这玫瑰一点光泽也没有。

在一个有淡淡月光的晚上,在下学的路上,在一个小巷口的旮旯里,我看到了更为缠绵的一对,一个低头,一个仰面,嘴对嘴地传达着他们彼此的热烈,他们的两只胳膊与对方的身体紧紧地箍在一起,他们屏蔽了周围的一切,在营造一个缠绵的.忘我的二人世界,月光顺着他们的身体洒下来,朦胧,但有些凄凉。

我也曾在下学的路上,看到过骑自行车的学生,往往是男生干蹬车的体力活,而女生则坐在后座上,两臂环抱着男生的腰,头紧紧贴着男生的背,一副小鸟依人的楚楚可怜样,活脱脱一对小恋人。

飞蛾煽动着薄翼,扑向火苗的诱惑,去赴一场光艳的圈套,搭上了宝贵的生命。他们为了所谓的红杏绿柳、风花雪月,为了所谓的情调浪漫,付出的又将是什么呢?深度陶醉的他们在这条危险的路上,像盲人一样看不清道路,像聋子一样拒绝旁人的劝告。也许我们绞尽脑汁、想出种种看似有效的办法,然而却收效甚微、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是助长。因为外界的力不是作用在哪个点上都能产生作用力的。

爱情是美好的,只是时间的提前破坏了爱情本身的规则,违背规则的青春注定会被刺痛。他们的单纯不足以让他们维持永恒的热情,因为太多的变数会把最初修改。而一个被爱情绑架的人注定会向学业提出勒索,会让青春遭到破坏。

网瘾

坐在我面前的是王东的母亲。眼睛周围布满了黑色的晕圈、一脸的憔悴,绝望的眼神在看到我的那一瞬间突然有了光泽。“王东在网吧三天没有回家,我实在没有办法了。”其实,我和她一样茫然,因为对中网毒很深的王东来说,我一样束手无策。我不知该怎样去牵引一个迷失的灵魂,不知道该怎样安慰一颗破碎的心。

网瘾带来的所向披靡,在一个十几岁少年的心中,其他的外物无可比拟。他对它带着不容修改的固执。这种顽劣的固执,导致他白天不上学,夜晚不归宿,导致他对父母的愁容视而不见、对老师的教导充耳不闻。而他可以为它透支身体上能够透支的成本却在所不惜。

网瘾该是怎样潜入他毫无抵御能力的身体,张着血盆大口去吞噬他充满好奇的生命?我只是看到他把自己当作卖身契卖给网吧,被荧屏绑架在那里。日新月异的游戏不仅仅是裹着的糖衣而已,也许它本身就是让他无法割舍的糖,而爱好糖是他的天性。

我居住的小区的楼下就有一家网吧。每天下班经过,总会看到一些穿着不同校服的学生进进出出。午饭或晚饭时分,我也曾在阳台上看到紧挨它的小饭馆里的服务员端着饭进进出出。从门口停放的密密麻麻的自行车,我能够想象到网吧里的繁荣景象。

好奇或者是出于教师的本能,我曾忐忑地走进去。果然,我引起了网管的警觉,作为不受欢迎的对象,我的到来对他的收益造成了威胁。我谎称找我的孩子。在进去的一瞬间,我感觉天一下子暗了下来,厚厚的窗帘把阳光跟这个空间几乎完全隔离。那些闪着光的电脑荧屏远远望去像夜晚的街灯,发着鬼魅的光,幽幽的,我感到一股冷气直袭我的背。那些被荧屏牵制的眼睛处于高度的紧张之中,拿着鼠标的右手在不停地点击,完全沉醉在自己与荧屏构建起来的世界,其他一切都不复存在。我清楚地听到从我的旁边发出的兴奋激动的叫声,“终于过关了!”他不穿校服,但直觉告诉我,他是学生。随之,我看到他双手举过头顶,食指与中指构成的“V”像一面胜利的小旗在黑暗中张扬。借助荧屏的光亮,我看到他的脸像打了鸡血一样,但眼里的倦怠没被兴奋掩盖。可能,这就是网吧馈赠给他的标志式的礼物,跟网瘾一样,一旦染上就很难清除。我想,他倦怠的眼睛被荧屏挡住,是看不到外面的阳光的。

我还是找到了我熟悉的面孔,尽管我更希望两手空空。是两名男生,直到我站到他们面前,他们的视线才从游戏里拔出,震惊后惊慌失措地从这片黑暗里撤离。对于他们的离去,我没有丝毫的欣慰,因为不久,他们会在这个网吧以外的网吧出现。对我不满的,除了他们两个,还有网吧老板。

五花八门的游戏操控着他们,吸引着他们。所谓的刺激让他们在这个虚拟的拼杀中迷失,心甘情愿!摆在他们面前的横平竖直的危害,不足以引起他们的重视,哪怕是走钢丝一样的栽倒,他们也一样义无反顾地迈出双脚。他们正在定型的身体怎么能经受长时间固定的姿势?他们日益下降的视力怎么能承受日夜强光的侵蚀?而他们单薄的青春又怎么能受得了这般的折腾?

网瘾固然没有毒瘾的危害大,在危及生命这一点上。但网瘾的长久性耗时性远远超过了毒瘾的间歇性。而且它像瘟疫一样会在青少年中传染,它不会危及生命,但它留下的后遗症足以影响一生。

这个世界充满了诱惑,对控制力还在雏形阶段的他们来说,网瘾无疑是一口很深的陷阱,会将他们的青春埋进一片灰暗里。对想不明白具体因果的他们来说,网瘾无疑是前方路上的诱饵,在虎视眈眈地酝酿一场阴谋。我不由得想到了我,想到了我没有诱惑的青春,我真愿时间还他们一个不没有诱惑的青春。

尾试场

我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这些面孔,尽管每次都有个别的替换,但三十张脸上所呈现出来的神气上的一致性:表情的丰富、眼神的茫然以及无所事事,这些都足以让我深刻铭记。

专注几乎是考场上所有考生的特点,思维陷在深度的搜寻捕捉中,灵感在笔尖绽放的喜悦以及心领神会的那丝不易察觉的笑容,成了一种约定成俗的秩序,颇具仪式感。而坐在尾考场的考生彻底颠覆了这种秩序。我看到他们眉头拧成麻绳的荒芜、轻微叹息中的无奈、思维上的磕磕绊绊。他们回忆的路上失去了路标,沿途没有一处风景可在洁白的卷面顺利展开,或者明知前方的树上挂着苦涩的果子,干脆省略了伸手去摘的繁琐。作弊,我是大可放心的,他们对此了无兴趣,似乎丧失了这项功能。试卷对他们的意义,仅仅是一张纸而已。

接下来是漫长的煎熬,在这片荒芜的舞台上他们开始了一场别开生面的演出,三十个演员,没有妆容,没有台词。而观众只有我一人。此时,唯一慢下来的是时间。

临窗的那个女生,头向着窗外,神情专注,阳光在她的脸上镀了一层光泽。窗外湖光潋滟、垂柳婀娜、草木葱茏、鲜花竞放,向上,我看到了两只鸟雀在一棵槐树的枝杈上嬉戏。这些远比英语单词、数学公式、物理概念、化学方程式有温度的事物正以蓬勃的光亮在召唤她,此时,我看到她脸上漾着一片春光。

坐在后边的是一个戴眼镜的男生,阳光在他的前面画出了几个几何图形,他恰好被这些几何图形挡在了外面,把他置在了一片阴暗里。此刻,他手里不断变换的魔方是他全部的世界,那些打乱秩序、颜色鲜艳的小方块企图设置斯劳克斯之谜,但没能难住他,他十根手指灵活配合、上下翻动、左右变换,没多大功夫,他就让他们#然有序地恢复原状。而他脸上显出的征服者的笑容像燃亮的灯泡,让那片阴暗里顿时有了光亮。

那几个几何图形完全淹没了中间的那个女生,她整个身体坐在这片饱满的阳光里。她双手托腮,整齐的刘海遮住了她的前额,脸上的红晕在光里铺开,眼脸下垂,刚好遮住了里面的内容。她脸上的红晕还是泄漏了她心里的秘密,我断定这是一个有故事的女生,也许是故事里的某一处细节触动了她心里的柔软。那副娇美的略带羞涩的静让我想到了日本画家竹久梦二笔下那些噤住人的女性,想到了窗外开在枝头的那些迎春花。

最前排的那个小个男生则呆呆地看着黑板所在的那面墙壁的拐角,眼里燃着光亮,心无旁骛的样子。一只蜘蛛张开细细的足,向着墙壁的拐角爬去,白色的墙壁可能太过光滑,蜘蛛在进进退退的爬行中显得很是吃力,看上去笨拙而又滑稽,他显然被这一幕深深吸引。在发现我注视他的时候,他专注的眼神显出慌乱,眼光瞬时暗淡了下来。

而更多的考生则爬在桌子上沉睡或做出睡觉的姿势,只要没有足够的分贝对整个考场造成威胁,我一般不会冒犯他们的梦或者姿势,因为沉睡的唤醒或者坐姿的端正,对他们没有意义、对考场没有意义、对试卷也没有意义。有时,我冒失的侵犯不但从根本上解决不了什么,反而会让他们产生带有敌意的分贝,而我短暂的说教更没有水分,滋润不了他们太过干涸的思想。

去看这样的演出,那种感觉,就像看着自己的孩子慢慢堕落。更要命的是还要一场接一场地看。

一棵树的长成,固然有品种的差异,固然得有向阳的姿态,固然得有迎接风霜雪雨的勇气,固然得抵御有严寒酷暑的能力。但长在什么地方、施什么肥、浇什么水一样不可忽略。

面前这些偏离认知习惯里的种种姿态,让我们的教育漏洞百出。让不同的脚穿同一型号的鞋的结果是,必然有走慢或干脆停下来的存在,而模式化的课堂教学成了他们滋生倦怠的温床,而这样依成绩排考场的安排是否为他们烙上了某种象征性的标签?在应试教育下,文化成绩是撬开高等学府大门的唯一杠杆,对没有支点的他们来说,那是乌托邦。

对喜欢运动的他来说,一场足球远比一堂课充满诱惑,对有燕莺歌喉的她来说欣赏一首乐曲远比走一次几何迷宫更惬意,对有美术天赋的他来说,一张画的意义远在一堂文化课之上。特长不能施展的结果就是被埋没,用同一种模子去摧毁一种个性,粉碎一个希望,结果是红的没红,绿的也淡了。

当然,我们的教育不会一意孤行,不会永远设置尾考场。当文化成绩不再成为通往高等学府的唯一路径时,当他们的特长能像校园里的花一样绽放时,高兴,他们为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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